【瑶奋】寄他篱下（7~8）
07.
不停工不停课的狂风暴雨都是耍流氓。
不停工不停课还导致停电的狂风暴雨简直是流氓界的霸主。
断电时秦奋还在厨房里倒腾着食材。雨伞抵不住狂风的侵袭，下班到家后他已是现成的主菜落汤鸡。好不容易冲完澡呼噜好头发，择好的菜刚准备下锅，电磁炉就长鸣一声熄了火。
“停电了吗？”少了风扇加持的两位家里蹲也默契地跑了过来。
“是不是跳闸了？”靖佩瑶摁了摁电磁炉开关，转身出去寻找电闸。
“跳闸？”秦奋一路跟着他来到客厅，看他揭开电闸盖板将开关往上拨，难得像个好奇宝宝一般傻乎乎地发问，“这样就会有电吗？”
“啊？”靖佩瑶讶异地回头看看睁大眼睛认真观察他手上动作的秦奋，反正爱跟哥哥唱反调的秦子墨没跟来，迟疑片刻干脆选择了不戳穿。
这哥该不会......其实是个生活白痴？靖佩瑶憋着笑轻描淡写地应他，没动静，是真的停电了。好奇宝宝瞬间耷拉下脑袋，抱怨着米都淘好下锅了，末了还委委屈屈地“嘤”了一声。温软的口音拖着婉转尾调，难得的撒娇吓得靖佩瑶险些用电闸盖板夹了自己的手。
“奋哥？”
他小心翼翼地跟在秦奋后头，狐疑地唤了一句。后者早已恢复一派可靠兄长的模样，若无其事地应他“怎么了”。
晚饭只好去附近的快餐店就近解决。不受停电影响的煤气灶叫秦奋艳羡不已盯了半天，最后被弟弟一句“房东不会允许的”断了念想。三人顶着大风撑着雨伞步履维艰，回到家脏衣篓里又多了几套战利品。
比用不了电磁炉更痛苦的是断了wifi的手机电量逐渐流失，漫长的夏夜只能靠夹带雨点的自然风纳凉度过。心静自然凉并不适用于血气方刚的大男生，入夜后临睡前的数小时尤为难熬。
“停电的夜晚怎么少得了鬼故事呢！”如此主张的秦子墨为了渲染气氛，还特意跑到楼下便利店买了一包蜡烛。那边厢的哥哥却不愿意配合，攥着手电筒默默回了屋。于是秦子墨一边被锁喉嗷嗷叫唤一边把自家哥哥半拖半抱地挟持到客厅，让靖佩瑶帮忙点上了蜡烛，便围坐在地板上开始激动人心的秉烛夜谈。
当然，激动一向只属于姓秦中人。秦子墨那点儿小儿科的恐怖故事，在靖佩瑶听来不过一场抑扬顿挫的演讲。可这番演讲还不到五分钟，他就有些坐不住了——借着昏暗的烛光，他发现那位向来自诩成熟稳重的兄长意外的被吓得瑟瑟发抖。弟弟描述的每一处诡异情节，都能叫秦奋惊得直打哆嗦。
“奋哥？”
靖佩瑶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轻轻拍了一下咫尺之遥的秦奋的手背。后者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往后蹦了一步狼狈坐倒。见弟弟得逞地窃笑、还变本加厉抬高音量继续说道，又强装镇定地坐回原位。
原来他怕鬼。
靖佩瑶讶异地望着身旁的人，烛光摇曳明明灭灭，叫他看不清那人眸子里的情绪，只能感知湿热空气中突兀的颤栗。他下意识地往秦奋的身旁挨近了一些，感受到体温的热度，后者也本能地往他的身旁凑了凑，双手环住双膝强忍着哆嗦。
好热。停电的夏夜也是，紧贴的体温也是。
秦子墨仍在讲述着毫无逻辑可言的都市传说，鬼马精灵借由音色转换语调变速构设着荒诞情节。故事章节进入了高潮，逞强的哥哥终于隐忍着发出低微的呜咽声。率先察觉到异样的靖佩瑶连忙拉住秦奋紧抱双膝的手，低声呵了句“子墨！”
“哎呀哥哥你怕鬼吗？别怕别怕！我秦泽言来保护你哦！”被打断的秦子墨笑嘻嘻地扑过来抱住自家哥哥，被恼羞成怒地稍稍踹了一脚，又嬉笑着将其抱得更紧。
“今晚秦泽言陪你睡好不好！”
敢情闹腾了一晚上目的就是这个——靖佩瑶嫌弃地蹙着眉瞪了损友一眼，可惜对方沉迷于调戏哥哥哪儿有闲工夫看他的反应。他有些无奈地短叹一气，正欲起身才发现秦奋牢牢反握着他为了安抚而握上的手，像攥住一根救命稻草。
08.
掌心里带着灼灼的热度，不知是自然风吹不散的闷热所致，还是刚才被握得太紧。靖佩瑶在漆黑的房间里辗转反侧不得入眠，脑海里全是烛影摇曳下交握的手。后半夜他索性放弃了睡眠，睁着眼睛盯着上铺的床板看。
为了通风而大敞的门前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没等靖佩瑶循声看清来者的身影，那人便摸索到他的床沿，似是在确认他的方位。
“奋哥？”他低声问了句，对方稍稍被他吓一跳，也压低声音问他：“还没睡？”
“嗯......睡不着。”
“介意挤一下吗？”秦奋有些难为情支吾道，“我那屋......太闷了。”
靖佩瑶自觉地蜷起双腿留出了空位，并把居中的枕头往外挪了挪，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子墨讲的鬼故事太可怕了，我都有阴影了。”
“噗——”秦奋似乎信了他胡诌的话，摸到他的膝盖确认好空位后，脱了凉拖抱着枕头钻到床铺靠墙的一侧，一边安顿着自己的枕头一边逞能夸海口，“别怕，奋哥保护你。”
睡在里侧保护我吗——靖佩瑶在心里嘀咕着，笑声沉进一句简短的“嗯”。
秦奋放好枕头拍了拍，舒舒坦坦躺在床上调整了睡姿。床位不大，挤进两个大男生，中间只遗留不到半只手臂的宽度。屋外是哗啦哗啦的雨声，上铺熟睡的秦子墨呼吸轻浅有规律，夏夜的气温并不低，所幸夹带雨丝的空气带着些许凉意。于是停电的夜晚并不过于燥热。
翻了个身没睡着，秦奋低声向他搭话：“你明天不上课吗？”
失眠能有什么办法——靖佩瑶失声哑笑了一句，反问道：“奋哥明天不上班么。”
“明天要是来个暴雨红色预警就好了——”就可以不上班不上课了，秦奋细声嘀咕着，又抱怨道“我手机都没电了”。
“不上班没工资，不上课毕不了业。”靖佩瑶这么调笑着，习惯性地向右翻了个身。里侧的能见度更低，连对方侧脸的轮廓都看不清。只能凭借呼吸的频率确认彼此的存在。
“然后我们就一起去天桥下拾荒吗？”秦奋笑着接了话茬，略显高昂的音调引来上铺的些许动静。两人默契地噤了声，屏住呼吸倾听空气中的声息，确认了上铺的弟弟只是翻了个身并未醒来，又不约而同地捂住嘴憋着笑。
单薄的床板都被克制不住的笑意震得微微颤动。靖佩瑶望着身旁辨不清轮廓的热源傻笑，脑海中竟能拼出对方低着头眉眼弯弯的模样。
“睡吧。明天上班上课呢。”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秦奋才低声唤道，而后翻了翻身寻到更加惬意的睡姿，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黑夜变得沉寂，雨声细密低微，敞开的窗户漫入湿润的风。上铺与右侧的人都沉沉睡着，呼吸的频率安定而真实。被那人握过的掌心又渐渐灼烧起来，那人摸黑上来时无意触碰过的他的左膝，也隐约泛着热度。靖佩瑶全身僵直躺在床沿，再往左一公分就能为自己的脑袋砸出一个包。可若是往右......他不敢。
右边靠墙的位置，与他隔着不过三五搾距离同床而眠的人正毫无防备地枕着甜梦。燥热的空气叫他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应景地加速擂动，失眠缺氧的思维愈加混沌。
他想起某天放学打了几场篮球，回到家时看到那人猫着背在流理台前择菜，歪着头问他“回来啦”。
想起那只被三人咬过的冰棍滴着甜水的缺角，冰凉的酸甜在那人丰润的唇瓣上染上草莓樱红鲜嫩的色泽。
想起那把合撑的伞下并肩前行的两人肩膀外侧是沾着雨花的湿袖，相依的一侧是若即若离的温热的触感。
想起那人从他抱了满怀的衣服里一件一件地取出衣架，带着浅淡的皂香与阳光的风悉数钻进他的呼吸里。
想起那条绕了两次的弯路上那人傻乎乎地撞了行人，低头笑着研究复杂的地图没有挣开他挽进臂弯的手。
想起那人不经意地撒娇示弱后碍于兄长的颜面强装镇定，却紧紧地挨在他身旁攥着他的手时指尖的温度。
想起某个在浴室门口肩膀撞上刚冲完澡出来的秦奋的夜晚，那人宽松的白色背心下裸露的锁骨与半掩的胸肌，袖口勾出的肩背线条与右上臂三角肌下缘儿时打预防针留下的一小块乳白色印记......
而后他自我催眠着“太热了我去冲个澡”几乎是落荒而逃摸黑撞到了浴室门。罪恶感叫他倚着墙壁滑坐下来，懊恼地用手掩住发热的眼眶。
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对哥们的哥哥，对收留他暂住下来的男人，有了非分之想。
TBC.